残壶

一不小心，自己失手将茶壶打落在地。壶嘴磕得断裂，壶盖粉碎。茶壶虽不是什么名品，但跟随自己有些年头，加之使得顺手，感情颇深。茶壶像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妻，扔掉似乎有负心汉的嫌疑，但留着却没什么用处。

一时间寻不到好去处，便将其暂放到阳台的窗檐上。时间久了，自己也就淡忘了茶壶的存在。茶壶搁置半年后的周日清晨，自己懒散地从床上爬起，走到阳台前推开窗户换换空气，偶然发现壶内竟生出一株极细弱的杂草。草何以生？雨水冲刷屋檐，混杂着尘土的雨水落入残壶。天晴后雨水蒸腾而去，周而复始，积累下一层薄弱的尘土。杂草的种子飘入壶内，仰赖着微薄的尘土，孕育出了绿色的生命。

心下大喜，我捧起茶壶，去院墙角挖些土放入壶内，又从朋友那讨些薄荷的株苗，植入壶内的泥土里，将壶放置在桌案的靠阳处。每天小心伺弄，育出几株薄荷来。伏案读书，困顿之时，目光在残壶上逗留一会，只见残壶的深褐色与薄荷的绿色相得益彰，妙若天成！

残壶，真残乎？我想，这也许是茶壶的另外的一种表述。或许世间并无废品，只不过我们暂时还未发觉的妙用。

《梦溪笔谈》中有记录制琴选材之道，文曰：琴虽用桐，然须多年木性都尽，声始发越。我好奇是谁第一个发现木性皆尽的桐木为琴声音激扬的呢？更为妙绝的是“又常见越人陶道真畜一张越琴，传云古冢中败棺杉木也，声极劲挺。”古墓中的破旧棺木，常人避之不及，制琴的人竟能发现其可为琴。枯木为琴，虽殆不胜指，但其声俞清。脑海中开始琢磨琴匠如何寻得一方枯木，又如何识得琴材，并制出一把绝世好琴的呢。或许琴匠赶路避雨时偶遇裸露在外的破棺杉木，百无聊赖，一试木材的琴性，发现了木材的价值；或许琴匠在诸多的木材中多看了一眼枯木，造就了琴匠与越琴的美好奇缘。

当我们的认知不是停留在木的枯败和壶的残破上，而从它们的另一种潜在的用处出发，眼中的世界会呈现另一种色彩——枯木或可为琴、残壶或可育草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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